【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明楼/凌远,第五章,G)

第五章

 

 

“这小子……”明楼瞪着门口。

 

“你突然扔这么大个炸弹给人家,没打你是人家凌院长修养好。”

 

“嘿,你也越来越没规矩。”

 

“唉唉唉唉踢我干嘛……”

 

其实凌远这样的反应明楼一点儿也不惊讶,实在是很给面子了。平心而论,这事儿搁在任何人身上,都得更剧烈才是。

 

“没叫大哥吧?”明诚摊开手伸到跟前。

 

明楼撇嘴,取出钱包抽了一张钱拍进他手心,“三个月,绝对拿下,信不信。”

 

“切,我可不嫌钱多。”

 

明诚又被轻轻踹了一脚,撇着嘴撤了,出了门又转身推开一条缝,“不许作弊啊。”

 

被瞪了一眼,立刻滚了。

 

事实上明楼还真在心里列了个计划表,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几次接触下来凌远的性格他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有许乐风这样认亲失败案例在前,还是徐徐图之吧。

 

·

 

凌远最近心里乱七八糟的,各种事搅和成一团,说不清道不明,也没法仔细考虑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索性将这些听起来离自己太过遥远的故事打包封存,统统锁起来,不去多想,反正他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医院又各种状况频发,实在顾不上。

 

明楼却自己找上门来。

 

凌远警惕地盯着他,但关于那天的事明楼没有多提一句,只是似笑非笑抬起手,“按医嘱定期复诊。”

 

“李睿是我们外科主任。”凌远提起电话按内拨号。

 

被明楼按住了,“不是首诊医生负责制吗?”

 

凌远吸气、闭眼、呼气,“躺下,解衣服。”

 

明楼忍俊不禁,“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句话。”

 

凌远绝望地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殴打财政部常务副部长会有什么后果。

 

伤口恢复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一起吃个饭?”

 

“不必了,中午还有事。”

 

“只是感谢一下大夫妙手回春。”

 

明楼说的诚恳,也没有任何调侃意思,凌远想了想,他又没有抛妻弃子,也不提什么认祖归宗,再像对许乐风一样冷着脸实在显得不讲道理,况且是握着钱袋子的上峰,于是认真解释,“真的有事,卫生局陈局长约好了饭局,老师兼领导,不去不行。”

 

“阿诚。”明楼系好马甲扣子,凌远已经调整态度,作为下级自觉侍奉首长套上西装整理领口。“去给市卫生局的新项目找点麻烦。”

 

凌远一愣,没来得及阻止。明楼自觉在主位坐下,不到三分钟,凌远手机响了,陈局长不断道歉,说有紧急事情,午饭吃不了了,请他谅解,改日再约。

 

凌远一边应付一边直盯着明楼看,心想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明楼无辜看回去,好整以暇起身,“走吧。”

 

“首长咱们去哪吃?”

 

“你下午还上班,就在医院附近吃吧,吃完你还能休息会儿,你挑地儿吧,平时在哪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凌远心里一热,细细筛选起来。再怎么随便,他也不敢带一位正部级国家领导人去吃苍蝇馆子啊。好在他自己平时也是再讲究不过的人,很快挑出一家安静又干净的店面。

 

明楼从不管这些小事,任他安排,凌远却心中苦笑,一路惴惴不安,“您真就这么随随便便微服私访啊?”

 

“我虽做这份差事,但出于个人原因吧,从来不在新闻联播里露面。而且生活不易,谁认得你是谁啊,我敢打赌,这店里绝大多数人,除了最顶上那两位来了,把其他常委搁在面前也不认得,何况是我。”明楼看他实在不能安心吃饭,不停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像个浇草坪的龙头一样,只好开口安慰,伸手指指背后,“真以为没人跟着?能出什么事。好好吃你的饭。”

 

语气熟稔,态度亲热,莫名其妙,非奸即盗。

 

凌远想说咱俩没这么熟吧,终究没敢。

 

在他查看环境的时候明楼已经把菜点完了,上来一看,凌远嘴角抽了抽,南瓜小米红豆粥、土豆枸杞炖南瓜、胡萝卜草菇炒鸡肝、奶香三文鱼饼、白菜炖白菜……

 

“长官,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不用这么俭省吧。”

 

明楼也是无语,“就你那个胃,我倒是想点草头圈子红烧肉,吃得了吗?”

 

凌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给两人倒了茶,忽然发现自己走得匆忙忘了换衣服,还罩着白大褂,赶紧脱了反向卷成一团塞旁边座位上。

 

“怎么了?挺好看的呀。”

 

“脏,您不知道,这上面全是细菌,不让穿出医院的。”凌远哆嗦了下,其实防风效果倒是不错。

 

明楼继续无语,拿完全对自己不上心的凌大院长没话说,默默脱下西装递过去。

 

凌远接了,略微犹豫了一下,套上,“挺宽。”

 

“找打是不是?”

 

沉默是金,能吃是福,凌远见好就收,转头跟领导谈起了新项目。其实这些项目级别太低跟明楼没什么关系,但大好机会,放过岂不可惜,能让上面多听听改革派的想法总是好事。年轻时他有想法,没人愿意认真听他说,现在有想法,必须对着资本市场说,见缝插针到处找听众已经成了凌远的习惯。

 

明楼看他提到那些实验室、新项目、新队伍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眼睛都放着光,竟有一种锋芒毕露的豪迈,忽然想到家里一张老照片,新中国成立那年外公袁殊在天安门城楼前的小像,眉目肖似,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壮志凌云,一样的,年轻。

 

凌远吃的半饱,渐渐放开了,越说越远,连几十年后整个中国医疗卫生体系整体规划都讲到了,明楼就一直微笑着听他讲,其实他一直很喜欢听这些计划和未来,总让人觉出希望,就像日出一样。大姐的计划总是要和他商量的,阿诚和明台从小也都喜欢跟他讲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找他讨一些喜欢听或者不喜欢听的建议。阿诚的计划大多脚踏实地,有时甚至低估了自己,明台则多半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但做大哥的看他说的认真,也不忍苛责,总是笑眯眯地听完,由着他去折腾,失败了再来哭诉。

 

对凌远也是这样,这个年轻人的出类拔萃是显而易见的,有想法、有野心,但对现实和困难也有清楚的认识,就是还欠些打磨,外头过于锋利,内里过于柔软,假以时日,磨掉天真,却还没有失去理想的话,必成大器。

 

“听说你要引进一个妇产科专家?”

 

“明长官消息也太灵通了吧?”凌远惊讶,“是,叫刘茂然,技术过硬,学术极强,这个领域里全国排的上号的能人,完美填补我们医院的短板。”

 

“手续走完了吗?”

 

“刚做完外调,说风评不太好,品行有问题,”凌远尝了块三文鱼饼,做的很地道,“但是考察嘛,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要是谁来挖我墙角我也不会乐意。而且谁还没点小毛病啊,你要是来第一医院听听我的风评,简直就是法西斯,我还不活了呀?”

 

“也是,技术是技术,人品是人品。”明楼沉吟一下,给予支持,“水至清则无鱼,也不能要求手下所有人都是圣人吧。”

 

凌远本来还是有点犹豫,毕竟金副院长为首很多人都表示反对,但连明楼都这么说,就立刻定了心。

 

·

 

之后明楼十天半月的会约他吃个饭,毕竟大家都忙,凌远在手术台上挥舞利器,明楼的行程也全球各地排的满满当当,根本没有时间。

 

两人都默契地不提他们之间这层关系,但凌远也不再感到抗拒。跟明楼吃饭聊天让他觉得很舒服,没错,是舒服。他身上有能令人信赖倚靠的威严,同时又博闻强识,足够亲和幽默,闲聊时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典籍故事可以信手拈来,听他谈起专业问题就专心致志,并不讳言自己的外行,偶尔提出问题来也是一针见血,随口的建议对他的管理手段都大有裨益。

 

就像一个,永远走在前面的兄长一样。从容不迫,万事笃定,温柔地照看着一切。

 

凌远是个天才,也像个天才一样孤独地长大。

 

而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明楼,的的确确是他这三十多年来遇到的寥寥无几的令他由衷敬佩的人物。

 

·

 

明楼的温水煮青蛙计划没能按部就班进行下去。

 

但凡是一个计划,就会有变数。在明家,明台往往就是那个变数。

 

“姐姐,你们院长办公室在哪里呀,我跟他约好的,来帮我哥取份投资计划,你知道的,当哥哥的自己忙起来就随便指使人。”明台趴在前台,可怜兮兮的抱怨,立刻招来一波嬉笑的同情。

 

他长得好,气度好,穿得更好,一看就是谁家小少爷,护士立刻就信了,将楼层位置指给他看,明台道了谢,手腕一翻,变出一朵红艳艳的玫瑰花,送给好姑娘。

 

等到惊呼的小护士们回过神来,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凌院长?”明台敲门进去,面对凌远疑惑的眼神,自来熟地拉家常,“你就是凌远哥?你跟大哥长得真像,不对不对,你们只是气质像,你跟外公才是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凌远哥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明台!明楼的楼,啊呸呸呸,明楼的明,楼台的台,明长官的弟弟!也是你弟弟啊,你直接叫我明台就好了!”

 

“我听大姐一说就从法国跑回来了,大姐也想回来,但她脱不开身,我们都猜想你长什么样呢大哥也不说发张照片看看。”

 

“你什么时候回家呀,大姐说她把手头事情处理完就能回来,问清楚时间叫阿香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呀?不要客气阿香手艺可好了。”

 

“反正我也回来了大哥也没法把我怎么样了,以后常来找我玩啊,多一个人我们终于可打双打了,你羽毛球好还是网球好,咱俩联手虐死他们!”

 

明台一边绕着他转圈一边像吃了机关枪一样亢奋的叨叨,凌远一头雾水就被噼里啪啦砸了一头奇怪的规划,只能嗔目瞪着他,完全插不进话去。

 

“明台!”办公室门再次被撞开,这次还好,毕竟认识,凌远舒了口气,看着气急败坏追进来的的阿诚准备问清楚情况。

 

明台却像逃课学生见了家长一样大叫一声飞快蹿到窗台边,扒着窗台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一切发生太快,凌远只来得及提着颗心看着明台平安落地,打了个滚跑走,看阿诚也要跳急忙将人拽住,“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回事啊?”

 

阿诚看着没希望追上了,才转身叹了口气,恢复平和的笑容,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没事,我家小少爷淘气,凌院长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他没事吧?”凌远想问这孩子是不是正常。

 

“没事。”阿诚平淡地说,“大哥会打死他的。”

 

凌远打了个哆嗦。

 

TBC

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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