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明老散步？”安迪跑步结束，在小道交口遇到明楼缓行，急忙停下。

 

“每日功课，绕着湖边疾走一圈。”

 

安迪惊呆，她从未想过老谭家这个如海一般大的湖可以走得完。

 

明楼笑，引着她一道往湖边小坐。

 

“小友青春靓丽，已逢采撷乎？”明楼伸手请她坐下，自己坐在另一张藤椅上。

 

安迪笑了起来，“早在美国就听说国内长辈最关心三件事，考试成绩，有无对象，孩子几岁，没想到明老这样大人物也不能免俗。”

 

“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才是人生百态，能让你们这些小朋友今日在此烦恼琐事，不正是吾等往昔血色峥嵘之所求？”

 

安迪想了想，浅咬下唇笑着点头，“有男友一枚，打算向他求婚。”

 

“哦？不知什么样的爱花人才配得上这样娇艳欲滴的玫瑰？”

 

“我算是知道老谭骨子里的浪漫是从何而来了。”安迪听到熟悉的比喻，微羞，抱膝团在藤椅上，“他叫魏渭，人很好，聪明博学、张弛有度、目光独到、行事老辣，也很有胆气，能受得了我体内疯狂因子和家人负累，还不离不弃，是我有高攀之嫌。”

 

“我一刻不在就被人这样编排。”谭宗明人未至，声先闻，换掉西装，一身亚麻远远走来，毫不客气地占据了三足鼎立的最后一张座椅。明楼不喜他的户外茶座，叫人在湖边另外置办了一套，这里千百种草木交错杂生，郁郁葱葱，还挂着滚圆的露水，乍看像是未经修整的荒郊野地一般，逗留一时仔细体味才觉出似乎隐隐有某种独到韵味风格，竟完全将匠心运乎自然变化之中，而且地势开阔，风景独好，外人完全无法隐蔽踪迹。

 

“说得好像编排你谭二少爷还需要挑时间似的。”明楼没理他，看着安迪，“不知这位魏先生做什么经营？”

 

“他白手起家成立自己的公司，中间几经波折，很吃了一番苦，好在有所成就。”安迪颇为自豪，脸颊泛红。

 

谭宗明老老实实给老爷子斟茶。他一听安迪声音雀跃描述那个魏先生就心中叹气，情人眼里出西施实在是人间至理，安迪觉得男友哪里都好，况且能包容自己，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然而她也不想想老爷子是什么人，在他比他们还要年轻时，董必武是入党介绍人，伍豪是顶头上司，做的是在戴笠和周佛海之间牵线搭桥暗度陈仓的事，经他眼的都是整个时代数一数二的人物，魏渭这样白手起家的小老板的确算是出众，但在他谭宗明这都排不上号，何况明楼？

 

“听起来是很优秀的年轻人，努力上进，真不错。”明楼笑着点了点头，拿谭宗明打趣，“将来若有机会，孙辈之间可交往看看。”

 

安迪懵懂，谭宗明却一听就明白，老爷子的确老辣，这是一句话就笃定安迪和魏先生之间有缘无份，难成佳偶，另一层意思魏某目前尚不必看，过上三代若能好好经营，或可成器，第三层意思怕是催婚吧。

 

谭宗明瞥了瞥嘴，准备回击，明楼却不再理他，颇为遗憾地对安迪说，“还有老友嘱我为孙辈留意姻缘，看来迟了一步，不过也无妨，将来叫宗明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权当多个朋友，年轻人嘛还是活泼一些的好。”

 

“明老，您跟老谭可真是祖孙俩。”安迪半嗔，难得有些撒娇意味。

 

·

 

当初谭宗明得知她心系魏渭，第一反应就是给管家打电话，还是她路过办公室不小心听到的。

 

“下周在家里办个晚宴，规格高一点，叫老包把他儿子带来，老孙的弟弟不是也刚学成回国吗，说是很不错，也带来，还有王总的侄儿，现在管着分公司那个，我看也好，反正各家的青年俊杰都给我请到，我还不信了没有一个人能入安迪的眼！”

 

“你怎么净想着介绍些富二代给我？”酒会上安迪陪谭宗明站在角落，似笑非笑。

 

谭宗明可不怵，反将一军，“安迪你别说，我还真就觉得有出息的富二代最适合你的性子。不是我背后说人，魏先生那种白手起家的，是在风雨中博出路，人堆里挣扎出来的，阅历丰富、心思复杂、手段多、头脑好，懂得取舍之道，适合你那邻居，不适合你。”

 

安迪目光朝天，喷着气，“那什么样的适合我呀？”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心胸开阔、一往无前的人适合你，最好是有见识，却懒得用手段，能看明白事态，却不肯费心在这些弯弯绕上的人。”

 

安迪把脑袋摇来摇去，捂着耳朵鼓着脸不要再听，谭宗明当然知道说也白说，放过她了。

 

结束时坐上老谭的车，她为开解心情不好的樊胜美跟老谭多要了请帖带她来酒会，却把钥匙给她让她先行，显然还有事说，“老谭，我替她向你道歉。”

 

刚刚酒会上，樊胜美的确心情愉快，老谭携安迪走近时她正与另一家集团公司老总谈笑风生，一见谭宗明做朋友的先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有美人又藏起来，女伴聪明又标志，却不介绍给大家认识，真是小气。”

 

樊胜美当下脸色一变，谭宗明与安迪都是人精，立刻知道造成了怎样的误解，无论是不是樊胜美主动声明，起码她不曾解释自己身份，任人误解，安迪挑眉，谭宗明却像怡然自得一般与老友握了握手，并不否认，“你这是嫉妒。”

 

说完带开话题，“上次说介绍沈先生给你认识，正好他也在，来吧。”走前向安迪和樊胜美欠了欠身，“失陪一下，你们自己好好玩。”

 

安迪坐在副驾驶上，十分抱歉，“本来只是想让她开心，没想到拉你下水，实在逾矩，回去我会好好与她谈谈，请你放心。”

 

谭宗明这样人，任谁都恨不得与他扯上点关系，早就见怪不怪，“不是什么大事，虚荣心嘛，是人多多少少都有，你回去也不要再提。她刚刚被我们撞破，自己定然十分尴尬窘迫，想必下次会吸取教训，没有必要再说一次。安迪，你记得，无论做生意还是交朋友，都要给人留三分体面。”

 

他语气淡定，谆谆教导，就像十年前手把手教安迪为人做事一样，安迪信服地点点头，这种事上她自知不如彼，惯于听从指点，嘴上仍不认输，“又是中国人的面子文化。”

 

“面子这东西，并非全然不好。”谭宗明打着方向盘，从容安泰，“叫对方不至于尴尬失态，是基本礼节，易地而处，将心比心，谁也不想自己落在如此境地。”

 

“这样啰嗦，听你的就是。”

 

·

 

没想到明楼也是同样反应。

 

谭宗明笑问，“肥水不流外人田，您看咱们家谁最合适？”

 

谭家孙辈，谭宗明行二，依次为祖明、宗明、承明、继明、祧明，他以为明楼会挑个小的说嘴，没想到老爷子想了想，“要明快爽直，你小爷爷最合适。”

 

“啊？”谭宗明吃惊非常，小爷爷虽然不如祖父，但也是端庄俊逸的和蔼长辈，认真起来，也颇有肃肃之风，何谈明快爽直。

 

呵呵。

 

明楼笑而不语，一脸你还太年轻。

 

安迪坐在一边，听这两个最类似父兄的人物坐在一起讨论自己终身大事，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心生温暖之感，不禁笑了起来，“听起来老爷子好像常常为人牵线搭桥似的。”

 

“倒是真做过。”明楼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道，“上一次为了介绍两个人认识，让他们一起炸了一列火车……”

 

谭宗明嘴角抽了抽，“到底谁跟您这么大仇。”

 

“你懂什么，那是为了策反。”

 

色字心头一把刀啊。

 

够新颖，够别致。

 

 

【心血来潮第三发，TBC/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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