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明楼/凌远,第二十章)

【查敏感词查了半个小时,最后一段一段删除找到的_(:з」∠)_】

【小言风走一走,大家谅解一下有抑郁症的同志】

 

第二十章

 

“听说李主任的职称申报被上头压下来了。”

 

“为什么啊,他要经验有经验要论文有论文什么都不差呀。”

 

“听说是因为近期影响不好,估计还是那事吧。”

 

“唉,这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也撒牙缝……还是说他还真有作风问题?”

 

凌远咳嗽了一声,闲话戛然而止,小护士们急忙侧身钉在原地,死死低着头,不敢喘气。

 

凌远冷眼扫视一圈,慢慢穿过走廊离开。

 

下午就召开中层会议,“咱们医院多年来重视人才培养和队伍建设,能在这里当医生,起码都是博士,还是一点儿水分没有的博士,护士和行政人员也是985、211的本科往上走,应该说,我们医院的知识层次和人员素质是远远超出社会一般水平的,希望大家看待问题、谈论事情的时候,能体现出你们的涵养和水准。咱们都是搞生命科学的人,人云亦云、胡乱猜测都是大忌。我今天在这里跟大家开会,因为你们都是医院骨干和部门负责同志,承担更大的责任,头脑也更清楚,请你们回去也跟科室开开小会,不妨转达我的原话,如果再有人胡乱传一些无凭无据的谣言中伤自己同事,那我不得不认为,第一,你品行不好,第二,你脑子不好,无论是哪一种,显然都不适合在这家医院工作。大家很清楚,我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到时候会怎么处理现在我不必说,届时你们就知道了。”

 

会后李睿留在门边,等着他,想跟他说点什么。

 

凌远垂下眼睛,不去看他,“许楠的专辑发了吗?”

 

李睿苦笑着摇头,估计是不会有机会了。

 

“……小睿,对不起。”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您道的什么歉。”

 

凌远自嘲地笑了笑,眼睛里的黑色深不见底。

 

·

 

明楼坐在沙发一角,脸色阴沉,周身萦绕着黑色气场。

 

阿诚盘腿坐在地毯上,为他把盏。

 

明楼端起红酒杯,暗红色的液体散发着芬芳,被他一抬手全部灌了下去,顺着喉管汩汩流淌,像血一样。

 

“他竟然把东西都搬走了。”

 

阿诚又给他倒了半杯,低头回了一条短信,“那天拖着所有人陪你加班,不就是为了给他留空搬家吗?”

 

“他连狗都带走了!”

 

“那是他的狗。”阿诚无奈。

 

“一声招呼都不打!”

 

“这么打?汪,汪汪!”阿诚摇着头晃了两下,翻了个白眼,给他酒杯添满,“我觉得他脾气真是够好的了,你这样骗人家,被追着打都是轻的。”

 

“……一个个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明楼伸手给他了一个爆栗。

 

“嘶!疼!”

 

凶手权当没听见。

 

“法西斯……”

 

“你说什么?”

 

“……我说大哥你别担心他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什么样的人!他连冰箱里的腊肠都拿走了!”

 

“那是狗粮给你留着有什么用!”

 

“作纪念不行?”

 

“哎呀,哥哥诶,你绕了我吧,”阿诚扔开手机,整个人向后瘫在地板上,“你喝的是石榴汁,发什么酒疯啊?”

 

“……”明楼噎住,顿了好一会儿,才挑起眉毛,“喝果汁没人权?”

 

杯子里的确是石榴汁。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他酒量极大,却从不滥饮。只在需要喝酒时喝酒,应该喝酒时喝酒,不得不喝酒时喝酒。而若是真有七情六欲膨胀爆炸,需要发泄,那就绝不碰酒。对于一个特工来说,自制力是头等重要的事,永远不要轻易放纵情感是每个特工学习的第一课,情思伤人、欲望累事,其中借酒浇愁最最要不得。

 

因而每到悲恸伤怀时分,无论多想借酒抒怀、甚至大醉一场,明楼手边有的也只是果汁和茶水而已。

 

他从来没有耽溺于私情的资格。

 

想到这里,明楼愤怒地瞪着杯子,然后灌下最后一杯果汁,愤懑重复着控诉,“他连狗都带走了!”

 

阿诚哀叹地在地上滚了半圈,脸朝下趴着,喃喃自语,“都说了那是他的狗……”

 

·

 

“小远?你怎么搁这儿蹲着啊?”眼前的廖克难只有三十岁,烫着大波浪,穿着高垫肩的西装套裙,推着那辆永远亮闪闪的凤凰牌自行车,小小的苏纯坐在后座咧着嘴冲他笑。

 

“廖阿姨,我又闯祸了……”

 

“好啦,我就知道你是在等救兵呢,不敢回家是吧?你这肠胃可不禁饿,走,上阿姨家吃晚饭,新上市的槐花哦,给你们做麦饭。”廖克难推着眼镜笑了起来,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提溜起凌远的后领,二话不说拖回家去。

 

“阿姨那……”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妈妈说。”

 

就这样走啊走啊,不知走了多久,好像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自行车渐渐失去了光泽,变得锈迹斑斑,眼前的女人越来越矮,头发变短又变长,终于变成满头银丝,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她忽然停下脚步,隔着渐渐蒸腾的云雾,转过头来,悠悠地望着他,嘴唇青白,面无血色,“小远,我真的错了吗……”

 

凌远挣扎着醒来,浑身被汗浸透了,呆坐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那只是梦,抹了一把脸,将头埋进肘弯里。

 

抬眼瞥见挂钟,两个小时,无意识地想到自己该吃点苏打饼干,少吃多餐少吃多餐,明楼一天能念叨八百回。一想到这个名字,凌远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他颓然地蜷在沙发上,明知道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脑子却像生锈的机器一样拒绝运转。茫然地转动眼球,巡视整间办公室,最终视线落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停了许久,用力深呼吸,凌远终于将自己拔了起来,挪到桌前,随手翻了翻几分报告,扔到一边,拉开最下层的抽屉,这些药物,应该有效,他一直记得及时更新。

 

凌远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又缓缓阖上抽屉。

 

·

 

韦天舒蹲在老远的大树下数蚂蚁。

 

进又进不去,刚才在周围转悠了两圈就被保安盯着盘问了半天,走远了又怕错过人,还不知道能不能碰见,真是小民难为。

 

哼,天下衙门朝南开。

 

“先生。有人想见您。”

 

明楼挑眉,没有约好的会面,能让阿诚破例,语气还……憋着笑?

 

“韦大夫?”

 

明楼走进来,韦天舒立刻瑟缩了一下,显然上次碰面的情形历历在目。

 

来的路上阿诚跟明楼解释了,警卫发现他一直鬼鬼祟祟在大门口徘徊,赶了几次就只是挪地方窝着,假装游客四处拍照,眼睛一直瞄着大门口,不知道是什么人,以为是记者或者上fang群众,他又不承认,最后扭送警务处,正准备审,被阿诚给碰见了,原来是来找明楼的,不知道什么事,可能跟凌远有关。

 

“咳,那个,首长,不好意思,我就这么跑过来,咳,我就是,嗯,您好久没来医院哈?”韦天舒突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明楼挑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来好不来好,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老久没见哈,之前您不是常来找凌远,咳,凌院长。”

 

“您到底想说什么?”

 

“怎么说呢,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呀?”

 

“……”

 

“唉,我怎么这么笨呢,就是,我上大学就认识凌远,这名字还是他给改的,他这个人吧,又作又刺儿,特麻烦,但是这半年,他真的挺好的,越来越好了,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不那么紧绷绷的一心往石头山里钻,我觉着吧,应该是跟认识您有关系。”

 

明楼坐下,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所以?”

 

“他要是说话带刺儿什么的您千万别跟他计较,他就是这么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越是亲近的人面前越是不会说话,他,他有点不太会处理亲密关系,您,您多包容……”

 

“你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个,其实你们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也轮不上我管,但我知道他肯定是不好,听说他最近经常吃食堂,又开了不少654-2,这药虽然对胃痉挛引起的疼痛效果好,但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李睿说他上次做一台手术,出来休息了三次,这得虚成什么样,而且小纯说她好像见到他还在吃抗抑郁的药……娘的他搞得我提心吊胆的……”

 

“听说?你又做了什么不敢见他?”明楼皱起眉头,他是何等人物,立刻看出他意有未尽。

 

“什么叫又啊!呃,其实是,嗯,他最近估计心情不好恐怕跟我也有关系,当然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唉,要真那样就好了,这个,唔,我前几天正式递交了辞呈,准备去温宁医院,念初也打了申请要跟着这批支援团队回非洲,周明最近又下乡搞流动手术室,”韦天舒低着头不敢看他,说话颠三倒四支离破碎,“我最近是不敢在他面前惹眼了,不过好在现在有您在了,不管他怎么惹您,那都是耍小孩子脾气,求您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多关照关照他,除了您,恐怕也没有别人能关照他了。”

 

明楼脸色阴沉下来。

 

·

 

凌远摇晃着走出手术室,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他左手握拳抵在胃上,试图抵挡冰冷尖锐的疼痛。

 

刚刚在盥洗室吐得只剩下胃酸和胆汁,混在呕吐物里的血迹顺着水流冲刷下去。

 

谢天谢地,在韦天舒走前最后一天有了肝源,半夜三点接到电话,只有一个肝,质量很好,但他手上是母子两个病人都在等待移植,那孩子还很小,叫平安,却总是难以平安,而母亲比孩子更迫切更危险,这位母亲,无论多么艰难都不肯放弃孩子的母亲,躺在病榻上拽着他的衣角哀哀乞求,求他救救她的孩子。凌远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试一试,看看命运之手会不会再倾顾他一次。

 

一个肝脏劈成两半,两台手术同时进行,一开腹腔,李睿和小平安那边进展顺利,冯渺却让韦天舒和凌远傻了眼,从未见过如此糟糕的脏器情况,无数大小血管变形萎缩交错纠缠在一起,凌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又睁开,“来吧。”

 

手术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中途凌远忍着恶心吃了点护士拿来的饼干和能量棒,他浑身冒着虚汗,腿脚发软,胃里翻江倒海,到了最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凭借多年艰苦训练出的本能和顽强意志将手术进行下去。

 

好在他的手不会抖。

 

只要站在手术台上,他的手永远不会颤抖。

 

·

 

手术结束,小平安情况不错,冯渺,人事已尽,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决。

 

“……你没事吧?”

 

凌远一屁股坐在手术室外休息椅上,韦天舒犹犹豫豫走过来,凌远闭着眼,没理他,挥挥手示意无事,韦天舒重心在左右脚倒来倒去,踌躇一会还是一边回头张望一边自觉闪开了。

 

医护人员渐渐散了出来,难免问东问西,凌远硬撑起自己,往远处走了点,拐进人烟稀少的东侧廊桥,再也坚持不住,弓着腰倒了下来。

 

没几分钟,最后一波护士散去,走廊变得空荡而寂静。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射灯依次打开,照在地上,映得窗外愈发漆黑,整个医院仿佛变成荒芜的原野,在杂草丛生中孤独伫立。

 

疼痛从胃里开始,顺着肠道扭动挣扎,像被钝器击打,又像肉体被一点点撕裂,剧痛蔓延到整个腹部,然后是背部神经,前额后脑,最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过度疼痛引起的昏沉麻木。他想找一支止痛剂,想走去护士站,却根本没有力气挪动一个手指。

 

他想,自己要活生生地疼死在这里了。

 

在自己的医院。

 

多么可笑。

 

挺好。合该是他的宿命,他注定是孤零零一人的,也应该孤独地走完全程。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命运已经一次又一次向他陈述这个事实。人生的本质就是孤独。永远永远不要依赖任何人,或许有人出现,你信任他、依靠他、全身心地打开自己拥抱他,以为那是你的港湾和归宿,以为他就在那里,永远不会走开,像一棵大树般守望你。可是他离开了,大树倒了,像撕开血肉一样割裂你们的枝桠,你只能狠狠摔倒在地上,跌进泥土里。

 

他谁也不怨,谁也不恨,只能嘲笑自己。

 

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吸取教训?

 

在这剧痛带来的迷茫中,他感到一种灵魂的缺失感,就好像那里本来被什么东西占据着,忽然间却消失了,变成空荡荡的一片,像个黑洞,呼呼灌入冷冽的寒风,如西伯利亚冰层上的孤鸟,天地茫茫,无处落脚。

 

这熟悉的空缺感让他忽然想起十六岁的自己,那一天他第一次知道父母不是亲生,甚至不是自愿收养自己,而是因为被组织谈话施压,才养育起了革命同志的孩子。

 

那一刻,茫然、困惑、手足无措,还有无处可去的空荡包围了他。

 

他应该知道的,他早已知道了不是么,这世上,从来没有人想要他,从来没有人想要靠近他。

 

许乐山和袁雨红不想,凌景鸿和陈忆也不想,还有明……

 

谁都不想。

 

明明早就知道了的,明明一遍遍告诉过自己不能再依赖任何人了,为什么还是会重蹈覆辙,是那光太温暖,引得人忍不住飞蛾扑火吗?

 

极度剧烈的疼痛引起身体的自我保护,头脑渐渐模糊起来,他明确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流失,世界在旋转,一点点变成混混沌沌的大块空白。

 

天地荒芜,凌远孑然独立。

 

但就在这最后的感知里,却仍有一个声音孜孜不倦地扰动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小远,你要学会求助……”

 

TBC

 

注:狗不是我的这个梗不是我原创的,它来自记忆深处的某个地方,但绝对不是我先想到的

 

增补:

全文链接

余本通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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