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到爱】楼远_外篇第六_日常又三则

休憩

 

凌远从手术室出来,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消耗过度再加上低血糖,一阵阵心慌气短脚下打飘,急忙扶着墙找椅子坐下,缓一口气。

 

闭上眼紧紧攥着椅子沿儿等那一阵天旋地转过去,眼前黑雾渐渐散开,才看见那么个人,高高大大的,脊背从来没打过弯儿,正站在走廊里,双手背在后头,定定瞧着他。

 

“还好?”明楼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影子将他整个遮起来,上下打量了一圈,语气淡淡的。

 

凌远本来真心觉得没什么,就是连台手术过后正常的疲劳,坐一坐就好了,就能走回办公室去开会、看报告、审查项目了。他都想好了,等明楼走过来,准备笑着说挺好,没事,撑得住,不要紧,别担心。可这一切都在这个人真正站在面前时说不出来了。

 

被这么一问,他忽然就像跌倒看见家长的小孩子一样,觉得那么累、那么疼、那么难受,嗓子眼儿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下子委屈的不行,忍不住哼哼,“一点儿也不好。”

 

明楼忍不住微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发鬓新长出的茸毛,拆了一包苏打饼干放在椅子上,又从背后拿出保温杯打开递给他,“喝点汤,别问我什么汤,我不知道,总归是平和滋补的。”

 

凌远去接,双手却抖得厉害,不止手,他几乎整个都像虚脱了一样。

 

明楼就收回来,自己抿了一口尝了尝温度,然后直接凑到他嘴边,微微倾斜,看着他皱着眉头让热乎乎的汤艰难落进闹别扭的胃里,然后从肠胃到整个身体都被熨帖了。

 

凌远就这样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放空自己,就着明楼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汤、吃着饼干,觉得那点辛苦和委屈,似乎也就这么消散了。

 

等会儿还要麻烦明大长官伺候他更衣、送他回家,可他怎么一点儿负疚都没有。

 

真是。

 

 

 

 

葬礼

 

凌远没进家门,就听见琴声。

 

葬礼进行曲。

 

沉着、悲壮、哀伤,像烈火焚身前的最后一声悲鸣。

 

凌远愣愣地站在花厅与廊桥之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明楼。明楼脱了外套,只穿着衬衫马甲,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坐在钢琴前,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力道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外头天色有些阴沉,青白色的日光从木格窗棱照进来,打在明楼脸上,原先圆润的脸颊映成冷色调,显出突兀的棱角来,愈发庄重肃穆。

 

钢琴上,放着一杯威士忌,却没有喝。他坐在那,除了弹跳的手指,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完全静止了,仿佛连呼吸也没有了。变成了木雕或者石塑。他青白的脸孔、厚厚的嘴唇、整齐的头发、笔挺的脊背、结实的臂膀和大腿,都尽数变成了石头。像是完全没有生命的物体,像一整块大理石,美丽又冷酷,他一动不动,却又并不柔弱,而是完整、坚强的蚕茧,里面包藏着一个隐藏的、有力的生命。

 

凌远着迷一样盯着他,内心战栗。他看到此刻的明楼,弹着肖邦,脸上却被死亡的阴云笼罩了,他被完全的宁静所包围,一个人走到孤寂里去了,他离得他很近,触手可及,又仿佛很远,远到任何人难以企及的孤岛上去了。 

 

凌远战栗着,想要握住他的手,暖一暖他。

 

最后一个音符重重落下,大理石静止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凌远,然后忽然活了过来,又会呼吸了,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鲜活。

 

凌远走过去,紧贴着他站着,一只手自然而然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他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但或许他不该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帮不上任何忙,他能做的,怕也只有站在这里,握一握他的手。

 

明楼抬起眼看着他,现在能看到这张脸上被刻下的苦涩了,他拽起嘴角,用力笑了笑,没头没尾地问道,“小远,你有宗教信仰吗?”

 

凌远伸手按住他嘴角,向下拉了拉,“我是我院党组书记好不好?”

 

明楼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呈现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好像僵硬太久,五官不知该将自己安置到哪里,该如何呈现出一个正确的笑容,最后看着他,索性放弃了,眼中忽然浮上薄薄一层水光来,“有时候我会觉得,挺羡慕那些有信仰的人,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审判者,有地狱,有烈火,有地方祈求宽恕、受到惩罚。”

 

说完又觉出自己的荒诞来,笑了起来,像平常那样的,摇了摇头,“听我说这样的话挺奇怪的吧?……我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

 

凌远却很认真地看着他,摇头,伸手抚摸着他后颈,“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想一定是很严重的事,就算有上帝也不会原谅你那种,不过,”凌远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我原谅你,好不好?”

 

明楼环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身上,紧紧的搂住,嗅着消毒水的味道,忽然间又生出力量和底气来,就好像这一整晚铿锵的《葬礼》,也不过是等着这样一个人回来,站在他身边,握一握他的手,说一句我原谅你。

 

凌远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像哄着一个在外头打了架回来舔舐伤口的孩子,“还有,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样,在家里,不想笑就不要笑,好不好?”

 

明楼不说话,只是更紧地搂着他,一点一点,柔软下来,不像石头般冷酷,也不像春风般温柔,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累了的、终于回家了的人。

 

(以上,是一个跟 @背番号 太太脑电波共振了的脑洞;以及其中有一句话来自黑塞的《彷徨少年时》有兴趣可以找找;被提醒换了首曲子)

 

 

壁炉

 

明家大宅里凌远最喜欢的就是那座壁炉。

 

冬天烧着干燥的柴火,哔哔啵啵,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暖了。

 

一到冬天,他总是拖着明楼回家。晚餐之后,一家人围坐在壁炉前,做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全家数凌远最畏寒,总是抢占了最喜欢的摇椅几乎贴在壁炉围栏上,第二是阿诚,虽然在俄国留过学,但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了还是改不了喜欢暖和的秉性,也在另一边凑着,明楼怕热、明台好动,就坐在离火最远的长沙发上,明镜就在沙发另一头坐着看书或者织毛衣,总是奇奇怪怪不怎么好看的花色,兄弟几个常常私下打量尺寸看轮到了谁头上。

 

明台像小时候那样,头枕在姐姐腿上,脚搭在哥哥腿上,伸着一支老长老长的钎子,在壁炉里烤棉花糖,一不留神就烤焦了。

 

明台还小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三个,最喜欢这样凑在一条沙发上,明楼要离开沙发给他让地方,他还不肯的,当时身量小,总是抻直了脚尖一下一下去够哥哥的腿,扰的明楼不胜其烦,又发不出火,只好抓住他脚腕把玩,起兴了挠一挠他脚心,乐的明台满沙发乱滚,吓坏明镜,生怕他滚下去。

 

后来有了阿诚,阿诚要补好些年的功课,总在念书练字,明台便常常这样躺着看大哥拿着功课簿给阿诚哥做讲评,一支红笔好多个圈圈,有些字他看着明明还没有他写得好,大哥没有圈他的,却圈了阿诚哥,想要闹腾不公平倒先一步被大哥握住了脚腕,点了点,示意他安分,后来阿诚哥写的的确比他好了,他也就服气了。然后一天天看着大哥收拾行李,去法国,然后阿诚哥也去法国,大哥去了德国,阿诚哥去了俄罗斯,再后来他们又都回到法国,自己也去了法国,但每个在家的冬天,还是这样躺在沙发上,看大哥读书、大姐织毛衣,就这么慢慢长大了。

 

孩子变成少年,少年变成青年,青年变成中年,哦,英俊的中年,好了吧,然后又一天天继续长下去。

 

再后来又多了凌远,家里有了五个人,还有将来不知道要增加的谁,越来越热闹地围在这一团火边,时而沉静,时而热闹。

 

像现在,明镜在看一本闲书,阿诚拿着一块木头在削,不知道刻什么,凌远凑在壁炉边发呆,暖洋洋地眯起眼睛,像一只取暖的猫,明台的腿搭在明楼腿上,给他心中的小姑娘折星星,一颗一颗放进地上的罐子里,明楼放下书,把装核桃的钵搁在明台腿上,空碗放在旁边,慢慢剥着核桃,明台时不时伸长了手,他便端起核桃碗凑过去让他抓一把,在加上时不时远程投喂凌远和阿诚的,吃的比剥的快,碗里常常是空的,但他也不着急,仍这样慢慢的剥。

 

只不过,偶尔抬起眼,看凌远一眼,笑眯眯的,若是再偶尔些,正对上凌远瞧过来的目光,那便眉目婉转,柔和的不得了,将空气都变得浓郁了。

 

 

END



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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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本通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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