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第二部(明楼/凌远,章十九)

【十一出门,好在攒够了存稿,夸我→_→】


第十九章

 

凌远在绝望中独自坐了一会儿,咬着牙给周明打电话,“我把这瓶液输完,你就给插一台,今天解决得了,一次对付一个意外吧。”

 

“怎么想开了?小睿回心转意了?”周明挺高兴。

 

“耗不起了。”


没有人了,没有人帮得上他,没有人既可靠到值得托付机密又能处理得了这些麻烦。只有他一个人了,那他就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出问题,不会拖后腿。

 

“……那您是跟着轻症组三天出院呀还是给领导开个单独通道?”

 

“走轻症组,不过点名请周大夫做行吗?”凌远苦笑了一下,竟然笑得出来,自己也觉得惊奇,刚才还是跑了针,自己拔了重扎了一次,想想又叮嘱,“别跟明楼说。他最近烦着呢。”

 

周明答应了,但心里不以为然,能瞒住那位才有了鬼了。

 

明楼来的时候,凌远刚从麻醉中醒来,看见他就迷迷糊糊伸手过来,明楼握住,轻轻揉了揉因为跑针青肿的手背,气也发不出来了,无奈摇头,“自己来做手术?你可真了不起。”

 

“是吧,我也觉得。”

 

“那要不要发个糖奖励勇敢的凌远小朋友呀?”

 

“不要糖,冰淇淋行吗?”凌远说完呆呆瞅了明楼一会儿,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臊得抬手捂住脸。

 

明楼想笑,觉得心里的忧惧和肩上的重担都轻了些,拽下他指尖亲了亲。

 

凌远看着明楼拿过棉签蘸了水给他润嘴唇,目光跟着他动作移动,眼中的亮色又渐渐沉落下去,经过今天这一遭,觉得近来一直硬挺着装出的若无其事终于快要装不下去了。他还没问,明楼倒是抢先交代了,估计周明已经坦白从宽。

 

“周明跟你说小平安的事了吧。你别瞎操心,就是前几天学校老师说他食欲不振、发低烧、肚子疼,还有黄疸的症状,而且班里之前有孩子得过乙肝,害怕传染了,通知了家里,我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就是肝炎初期,没什么要紧的,回头你要不放心给你送过来,让你凌大教授亲自查看,行吗?”

 

凌远却垂下眼,像是冷风吹过一样瑟缩了一下,“让阿诚,先别……办手续了吧。”

 

“什么?!”

 

凌远努力呼出一口气,身体像薄薄一张纸片儿贴在病床上,声音低低的,透着畏缩的绝望,“我们不要养这个孩子了吧。”

 

“为什么?”明楼瞠目,将滑到嘴边的“就因为肝炎”咽了回去。

 

“当初你说收养他,我本来就不太同意。现在你看看家里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我陷在纪开来的泥潭里脱不开身,你也每天无数烂摊子,爸爸走了,正好我又做手术,这样子躺在这,那孩子也……”

 

“正好?什么叫正好?”明楼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就是,没有一件好事的感觉。”

 

“小远,生活本来就是一个麻烦接着一个麻烦,麻烦来了,我们一起面对它、解决它就行了,不能否认它,装作看不见什么用也没有。”明楼看他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被单掩着,只露出惨淡的脸色来,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压下调子,殷殷劝解,“而且小平安都已经改口叫爸爸了,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孩子得多失望。”

 

凌远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死气沉沉的绝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做一个父亲。”

 

“没有谁生来就适合做父亲。”明楼握住他的手,他幼年丧亲,最重亲缘,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为人父母的抛弃虐待孩子,像阿诚、像凌远。这一点上,他信凌远。“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爸爸的。”

 

凌远抽出手,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们这样和袁红雨许乐风有什么区别!”明楼压不住怒火,低声怒斥。

 

凌远倏然望向他,直直的,瞳孔微缩,像被人扎了一下的剧烈痛苦。

 

明楼自觉失言,站起来在床边转了几圈,看得出烦躁又懊悔的样子,最后还是站回来,手背摸了摸他脸颊,温声道,“对不住,我一时心急,说了蠢话,你不要跟我计较。你刚做了手术,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我也能理解,我们暂时不要讨论了吧,等你们俩都身体好点再说。”

 

凌远却直接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闭上眼睛,像对着空气般自言自语,“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凌远闹脾气是想得到的,可是彻底拒绝沟通?明楼失望至极,转身出去了。

 

走到半道,又拐到周明办公室去,周明显然是在等着他,一见人进来立刻开始滔滔不绝,凌远有点低烧,属于正常范围,其他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要注意休息,作息规律,避免劳累什么的。明楼没有打断,耐心听完了,才问,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

 

明楼看了他一眼。周明随便踌躇了一下,就准备说实话。

 

门突然被撞开了,李睿捏着听诊器跑进来,“怎么回事,真的假的?不至于吧,几句话能气出胆囊炎来?绝代佳人也不能这么玩吧!”

 

周明莫名其妙,“什么气出来的,胆囊炎又不是心脏病,还能临时气出来,你的常识呢?”

 

“嗨,我都傻了,脑子真是个好东西。”李睿拍拍头,“那怎么回事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我刚出门就上手术台吧。”

 

“今天查出来的,他之前也不确定,刚发作,你没见你进来时他还挂着水吗?你走了他就答应上台了。”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就是痉挛什么犯了。”

 

明楼咳了一声,两位医生忽然意识到这还有尊大神坐镇,周明还好,李睿有些尴尬窘迫,束手站着,明楼倒是和颜悦色,“我能问问你俩吵什么了么?”

 

李睿看了一眼周明,显然师父徒弟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没什么能瞒过明楼的,就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因为不认同凌远对于纪开来等人处理办法而辞职了的事。明楼渐渐沉了脸色,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从牙缝挤出一个“出去”。

 

李睿挂念凌远,但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低着头出去了。周明苦着脸,不知道该说哪一方,该劝哪一方,最后讷讷着又将注意事项给明楼叮嘱了一遍。

 

“谢谢您。”明楼仍然没有打断,拿起衣服走出去。在门口站了一下,看了一眼毕恭毕敬守在凌远病房门口的杨立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想去凌远办公室给他拿件替换衣物,顺手松了松领带,却意外地碰见凌远的母亲陈忆,提着保温桶,对方看见他颈间一星也愣了一下,明楼打开办公室,请她进来。原来她刚听凌欢说了胆囊炎手术的事,就把给晚上熬的汤送来,让凌远禁食结束可以喝一点。

 

明楼知道凌远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让他强打精神安慰母亲,索性说凌远刚睡,陈忆也就不打算过去了,明楼自己也心里不顺,安慰了两句就不再说话了。两人相对坐了片刻,陈忆数次欲言又止,终于开口跟明楼诉起衷肠来,“小远这孩子呀……其实老凌刚把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我的确不大高兴,对他总有些不冷不热的。可他一点点长大了,真的是个很可爱很贴心的孩子,让人不自觉地疼他爱他。可因为那个组织命令,我心里总是别扭,又因为他实在太像他生父生母,让我总是警惕着,知道他最终一定不是我的儿子,所以不太肯投入感情。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比他哥哥妹妹乖的多,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开始是患得患失,是警惕,所以没投入地爱他,后来,我想,是因为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好好对待他,不该拥有他对他爸爸哥哥的感情。总之,已经这样,已经如此,这是个事实吧,我终归是没有把他和小岳、欢欢一样看待。”

 

“我有时候半夜醒来,也会想想,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像亲生妈妈一样给小远全心全意的爱护关心,所以才让他,对他亲生母亲有了执念,再怎么被欺辱,都不肯放手离开。”

 

“他实在很像他生父母,尤其是偏执和冷酷这一面,”陈忆望着明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神态,缓缓地道,“我说这些你别介意,也许是来自他父母的偏见,我看他,没有他爸爸哥哥那样,觉得他什么都好,这孩子有很多偏激的地方,有时候又因为聪明过于自以为是,有时候就是霸道不能认输,会伤别人,也会伤自己,也伤别人。明楼,你年纪大点,尽量包容着他点儿,跟他发脾气都无所谓,有了别扭,怎么吵架都好,别冷战别不理他,大概也有我们的缘故吧,这个孩子,实在是很没有安全感,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别人丢下他,尤其是在乎的人不理他,亲的近的人只要在他身边对他好,他什么事都能过来,若是亲的近的跟他隔阂了,这孩子……”

 

明楼听得几乎愣了,讷讷自白,“我并没有不理他,是他要我走的。”

 

“在他心里,他要你走你就走了,也是不理他。”陈忆忽然笑了一下,显出怀念而感伤的神色来,“其实也不稀奇。我和老凌年轻的时候,也常常为了琐事吵架,没完没了的吵。每一次吵架之后,我最难受的,就是老凌不理我。他心思粗,经常还没想清楚为什么吵,就睡着了,我生着闷气熬到第二天,事也就过去了。也许他觉得好了,可是,等着他来理我的时候,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我都盼望,虽然方才自己是先说出让他走,不想再看见他,摆出了不想再讨论的姿态,可是心里,却多么希望,能有一次,已经走了的他能立刻回来,不再纠缠方才讲的理吵的架,只是回来,马上回来,在我身边……他不知道,越是吵了架,我越是害怕他的‘不理’、‘离开’。”

 

陈忆借着推眼镜,悄悄用小指抹掉一滴泪。明楼弯腰轻轻抱了她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妈妈”,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明楼推开病房门,凌远一个人背向躺着,死气沉沉像一条从树上落下的僵硬幼虫,听见门声,哑声说了句,“我什么都不需要,也没有不舒服,不用管我。护工也不要让进来。”

 

明楼站了几秒,缓步过去,轻轻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和声细语微笑,“真这么不想看见我,那你就一直闭着眼睛吧。”

 

凌远身上一颤,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呆呆愣愣盯着他瞧,“你不是走了?”

 

“这么盼着我走?”

 

明楼正要收回手,被凌远一把握住手腕,死死地攥着,不肯放手,“你不是,你不是瞧不起我么,我这么可恶可恨内心脆弱没有担当……”

 

“谁说你可恶可恨内心脆弱没有担当了?再说了,就算这人真这么可恶可恨内心脆弱没有担当,”明楼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伸手轻轻按在他胸口上,“戴了我的环儿,被我家孩子叫着爸爸,最难受的时候,我也不能让他自个儿一个人扛过去呀。”

 

凌远微微偏头,“演琼瑶剧似的。”

 

但手却没有松,明楼便不退返进,顺势俯身,又在他耳根亲了亲,气声道,“不烦我了?”

 

“不是烦你。是太烦我自己。”凌远被他温暖的身体抱着,觉得身体里刺骨的冷也渐渐回暖了,眼眶有些发红,“怎么能那么怕,那么懦弱,怕到、懦弱到超乎自己想象……你知道么,昨天,就在昨天,儿科的护士长,为了掩盖采血管的事硬是不讲理的开除了一个实习期的小护士,那孩子上蹿下跳又是求情又是告状,弄得我很烦躁。可能是日有所思吧,再加上小睿说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刚做了个梦,梦里我使出各种手段,求着逼着让小睿帮我,处理善后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结果那个最终没有得到正义裁夺的小护士,拿刀捅刀了小睿的手,小睿以后再也没法做手术了,如我所愿的转了行政。”

 

“如我所愿”四个字说的格外重。

 

“我吓坏了,真的吓坏了。万一不是梦……我真的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了。”

 

“我做这些改革,本来只是想让周明这样纯粹的医生能够有一席之地,让他们过得更好一些,而如果要付出周明、小睿、无论是谁,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像小睿,我一直觉得,他是最明白我的一个,能跟我想到一块儿去,能完整理解我的改革思路,连廖老师出事那次,全院哗变式的闹腾,他都站在我这边,可这次,连他都不干了,不能容忍我的做法了。”

 

“我在想,也许这次,真的是我错了。就像小睿说的,也许这些事比我想的更难,想盖都盖不住,也许有些事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的确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未必就到了满盘皆输的地步。也许走法定程序,把问题暴露在阳光里,会更好一些?我不知道,明楼,我不知道。”

 

“再加上小平安……我妈妈就是肝癌去世的,这是不是宿命,我是不是一个没什么缘分的人,每个硬要留在我身边的人运气都不会好?先是爸爸,又是平安,你会不会好好的?是不是我这样猖狂的偏袒恶人、冤屈无辜,牺牲了别人家孩子前程的报应?你说得对,其实我心里,很爱很爱这个孩子,那是不是我投入越多的爱,他就过的越不那么顺畅?他现在叫我爸爸,万一有一天,我出事了,变成一个坏人的孩子,会不会被人欺负?是不是还不如做个孤儿?”凌远紧紧握着他的手,冷汗湿滑,“明楼,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既怕是宿命,又怕是报应,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我很乱,从前总觉得,很多事情,只要算计到了,做好了准备,总能在掌握之中,可是现在,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我越来越狼狈,应付不来……”

 

明楼拥着他,听他吐露心声,这么长时间以来巨大压力下的心力交瘁,种种胡思乱想,疼得心里发酸发软,觉得自己眼泪都快下来了,贴着凌远的脸颊,让彼此沉静了一会儿,终于微笑起来,“那这次,不要埋了,换个方式解决怎么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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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片儿般的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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