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AU】元狩五年秋(楼远,带大将军,一发完)


元狩五年秋


【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



“来人,备车。”明楼看着细细的竹筒烧成灰烬,伸手捻了捻,整理袍袖,亲自对着铜镜整冠系好,儒雅地笑,“陛下有渔樵雅兴,还非要我们这些俗人作陪。”

待登车,笑容便倏然而去,面上沉的滴水。凌远动用了自己留在他身边最最私密的信使,鱼雁传书,不言片语,只是一片沉香,能吓的他不敢明说又不得不说的还能是什么是,自然是陛下在鼎湖沉疴难愈了。明楼揭开窗帘,盯着送别的小弟,第一次这样认真阴沉地对他说话,“城中若有大乱,无论如何保住东宫。”

明台一惊,顾不得想大哥是不是知道他在外面偷偷拜师学武的事,大礼下拜。

行至中道,车马被人拦下,明楼眉头一皱,外面阿诚小声回禀是右内史义纵。

“太常大人也来觐见陛下吗?侯爷年纪轻轻担此要职真是了不起……”

“右内史不是在甘泉宫值守吗?”

“都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时刻挂念陛下,我看大将军和骠骑将军也匆匆赶来,不知道有什么大事,下臣,下臣……”义纵撇嘴,“总不能真叫卫氏霸了天下,连您这样正经宗亲都得低人一等。”

明楼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没有再叮嘱让他回甘泉宫忠于职守的事。

明楼到时凌远正弓着身子退出大殿,看他身上打晃脚下踩空就要跌倒,明楼急忙抢上两步将他拖住,一摸他背心太医正的官服竟已湿透,整个人虚的直打战,凌远看到他的瞬间彻底软了下来,几乎哆嗦地站不住,手里端着的药渣尽数泼到了明楼胸口,急忙道歉带他去后面擦拭更换。

看着清净无人,两人摸回凌远房间,倒是明楼替他更了湿哒哒的内外衣,“怎么吓成这样?”

“恐有大事矣。”凌远一张脸惨白,眼珠子乌黑像水银嵌在眼眶里,握着他手仍冷的像冰。当今天子多么雄才大略英武强健的人,少年登基开疆拓土,若是当真,若是当真,殁在这里,不知后头就是多少流血相争。

“听说那两位也来了?”

“陛下传召。”

明楼一愣,也说不出话,明白了凌远的恐惧。看来陛下是当真觉得自己不好了。只是不知道,将卫霍二人紧急叫到身边,到底是将他们看作周公,还是管蔡?

“明楼,你觉得……”凌远少有叫他名字的时候。

明楼苦笑,天心难测啊。

若当真山陵崩,就是主少国疑的局面,大将军外有不世之功,开朔方,走楼烦,追亡逐北,匈奴人号之龙城飞将,内为群臣之首,又是太子外家,受遗诏辅佐少主得天独厚,谁也说不出来什么,可他的功劳实在太大,威望实在太高,身份实在太显贵,连明楼自己都不能同意,势必要站在他对面掣肘,何况陛下,陛下最忌惮的不就是吕氏旧事,以他的心性,以他的手段,若当真不肯下了决心,只怕这二位将星命在旦夕。

看明楼表情,凌远便明白了,不再问下去,他脸色好了很多,实际上,明楼人一至此,他就觉得心里重担放下大半,连天崩的大事好像也离他远了些,复又拉了拉明楼的手,“那你呢?”

明楼脸色更复杂,变了又变,终于还是苦笑,“我的命运,也在陛下。若陛下能许大将军做周公,托孤大臣必然也有我一份,未来数十年就要带着宗室跟卫霍打擂台了,或许不死不休。”

“若有不谐?”

“若陛下当他们是管蔡,杀舅立甥也不是做不出,那或许这个要命的差事就是我的。”

“大人岂非得偿所愿一展胸襟?”

“不要胡言乱语。”明楼瞪他一眼,凌远有时在自己面前说话实在口无遮拦没轻没重,“这天下可有好做的周公么?成王长大了,抱过他的人也是要逃亡的,可不定跟谁打擂台更惨些。”

“大将军应当不会吧……他性格和善的很。”

明楼听他臆想,一声冷笑,他们这代人只听说常年和亲纳贡的大汉朝在卫青手中第一次转败为胜,打出长城,横穿八百里,深入敌境,甚至焚其宗庙,全甲兵而还,再看他日常温和诺诺,跟他外甥豪烈性格截然不同,便真以为他是“天幸”了?茫茫大漠,无人无路,能约束数万大军,马不停蹄兵不卸甲长途奔袭,在李广迷路不能按计划合为的情况下以老弱之军击溃匈奴主力,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这是性格和柔的人能做到的?当年他们狩猎时陛下开玩笑,挨个点评在坐臣子,大将军不怎么说话,只是应和着吃他的葡萄干,便有人说大将军该得一个“和”字,大将军笑着点点头,被陛下狠狠笑话了一番,搜肠刮肚,最后想了一个字,“烈。”

大将军仍是笑着点点头。

“就知道笑,记住了,将来就拿给你做谥号,再给你修个阴山,让你天天踩着玩。”群臣惶惶,就他俩笑,陛下不忌惮,大将军也不忌惮,“那臣记着也没用啊。”

明楼叹气,“这样的人,谁也说不准真给了他机会会变成什么样啊。”

明楼换了衣服,就去朝天子。他算是如今宗室之中第一人了,又年轻有为,擅长经济之道,很得陛下爱重,本朝连年征战,卫将军在外,他就得在内想方设法“敛财”,每每打一次账,就得多几根白头发,卫将军倒是知道他辛苦,回来见了他总是止不住道谢道歉,下回再多俘虏些牛羊回来。

应召而入,室内暗沉沉的,鎏金炉的熏香和着药气病气,沉甸甸杂在一处,又不通风,闷热凝滞。明楼仔细端详一会儿,才看出陛下仰卧,脸色蜡黄,塌边还跪坐一人,轻轻打扇,竟是大将军。明楼与卫青对视一眼,相互微微颔首致意,彼此均已明了局势。

“来了。”皇帝的声音黯哑低弱,仿佛垂暮的老人。

“陛下长乐无极。”

“倒是想无极……”

说完这一句,最爱高谈阔论的皇帝陛下不再说话了,室内再次陷入烟雾缭绕的沉默,明楼像卫青一般跪坐在卧榻另一边安静等待。

凌远进来送了药,伺候皇帝喝完,又退出去,看了一眼明楼。

“药效慢,传信倒快。”凌远出去后,皇帝忽然有气无力地感慨出这样一句,明楼失色,跪伏请罪不敢起。

“怕什么,在这说是说,回去滚到一起说也是说,”皇帝陛下最后的力气几乎用来骂人了,骂完悠悠地讥讽,不知道讽的是哪辈子的人,“咱们家从根子上就坏了,早就坏了。”

这话他敢说,明楼不敢接,卫青更不敢听。

“装什么鹌鹑,”陛下咳嗽了几声,卫青扶着他吐了,明楼捧着痰盂,“你二人一个比一个面善,一个比一个手狠。”

就是不知道谁能弄死谁。

他没说完的话,三人心里都清楚。

静坐了不知道多久,皇帝咳了一下,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明楼在脚踏上借力才站起来,腿脚发麻,晃了一下,被人扶住了,竟是卫青,两人让了一步,一前一后出去了。明楼走在卫青身后,出了烟气,在日光下才看见卫青背上也湿了,这才将事情想透,被传诏前来侍疾这几日,大将军恐怕是有一天算一天的熬着。也是不易。

事情竟至于此。

“来的路上遇见右内史,按说他在甘泉当值……”明楼在脑子里给义纵腾了块地方,他的语气未免太过古怪,是与卫家有过纠葛?

“听闻右内史擅长音律。”大将军看着不吭不响,真不愧七巧玲珑心。明楼经他点拨,瞬间明悟,擅长音律,李延年,李家,三皇子。此人留不得。毕竟无论将来是与谁打擂台,太子是国本,他都是要保太子的,在这一点上他二人目标一致。

两人各怀心事,才要分道扬镳,便听见底下连连通传太子殿下到,这时候他还有特权可以直入宫闱的,明楼和卫青同时转头异口同声,“他来干什么?!”

在他们看来,鼎湖无论最终局势如何,陛下、大将军、太常这三方无论谁在,都是要力保太子的,他年纪尚幼,在大臣辅佐下安生监国是最安稳无虞的,何必主动跳到这看不清的漩涡泥潭里来?他年纪小不懂,皇后莫非也不懂得吗,究竟是谁人撺掇的?

二位侯爷此刻生吃了这人的心都有。

二人迎候,便见一童子居中,步履快而稳健,身后一左一右跟着明台和霍去病,明台在大哥的怒视下吐了吐舌头表示无可奈何,霍骠骑没什么表情,对舅父微一挑眉,面容沉静身姿矫健颀长,他二人年纪相仿,明台小上几岁,但霍去病数年关外舔血,皮肤黝黑,目露精光,成熟稳重,相形之下,明台活泼烂漫真如少年一般。

“殿下长乐未央。”
“殿下长乐未央。”

卫青和明楼执礼恭谨,平日私下就算亲昵,此刻也不可逾越,何况或许只此几日,眼前冲龄童子或许就是冕旒高座了。

“舅父有礼,少师有礼。”太子谦恭亲和,或是年纪小,面部线条柔和,显得天真和气,但有他阿舅这例子在前,明楼对这种和气有天然的免疫力。在世人包括明楼看来,他这位太子,大概是前所未有顺遂得宠的储君。当今天子三十岁才等到这个头生子,一出生又是修宫殿又是大赦天下又是作《皇太子赋》,早早选定当世大儒做三师,能臣干吏做三少,恨不得立马给襁褓中的婴儿搭一套小朝廷出来,太子做到这份上也算是独一无二了。但也正因为这个,他们这些人现在还能有闲工夫站在这,就算天真的塌了,朝廷也不至于兵荒马乱,立马就能衔接运作。

听他称呼,明楼才想起来自己的确还兼着太子少师,只是公务太忙,等着侍奉太子的人又太多,他就不怎么上去凑热闹。

“殿下怎么来了这里?”卫青看他目光极温柔,总让明楼时不时自相矛盾地觉得大将军实在是个温柔的人。

“父有疾,为人子,自当侍奉尽孝,君有患,为人臣,自当为君分忧。”刘据笑笑,目光清明,举止得体,言辞条理清楚,颇有一国储副风范,明楼颇觉可期。只当没看见他偷偷拉了下舅舅的手又放开。

“孤去请安,舅父与少师先请。”卫青与明楼躬身相送,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笔挺从容拾级而上,对视一眼,笑着相互礼让为先。

“太子聪慧果决,乃国之幸事。”太子不过十岁,竟能主动搅局前来游说皇帝以救卫青性命,等于自己给自己选了辅政周公,还有信心将来能够驾驭卫霍这样的不世将星,小小年纪,有这样的大魄力大决断,明楼没有想到。不愧是卫家的孩子。

“全赖少师之功。”卫青不动声色,但明楼注意到他步履轻快不少,衣袂都微微飘动。

起风了。



END


脑洞一时爽,写文火葬场。脑了个洞武帝真的在鼎湖驾崩了,之后卫太子登基,霍卫VS楼远朝廷大乱斗,估计得写一百万字,算了,不了了之吧,武帝病愈与否也不关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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