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到爱】狩猎(明楼/凌远,章五_演奏)

第五章 演奏

 

“可以吸烟吗?”明楼眉目含笑,连当年的汪家大小姐都抵挡不了。

 

门口职守的小护士脸上一红,却立场坚定地摇了摇头,指着墙角,“有烟雾报警器。”

 

“这些违背人性的规定啊。”明楼假作苦恼的轻笑,几乎将抱怨变成了调情。小护士迅速对这位威严十足的领导哥哥放下戒心,悄声配合,“我们大boss要求将全面戒烟覆盖到医院每一个角落。”

 

“那你们大boss没说他自己当年是个烟囱篓子吗?”

 

小护士惊异地盯着他。

 

“真的,写博士论文的时候进他房间浓烟滚滚看不见人,还骗我们说是纸篓着火了。”明楼叹一口气,随便编造几个过往糗事,反正正主还躺着,不能拿他怎样。

 

小护士仿佛看见哥斯拉亲吻火星王子,“这真的是凌院长?”

 

“你以为呢,”明楼微笑,顺势好奇地偏偏头,“他在你们面前什么样?”

 

“唉,boss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可真是玉树临风的大帅哥,全院公认的,几年院长当下来,老了好多,只能称得上帅大叔了……”

 

……我不是问长相。我又不瞎。

 

“听起来你们对他评价不错嘛,”明楼循循善诱,“国内事情难办,我还以为他回国一意孤行搞改革,肯定天怒人怨呢。”

 

“哪能啊。”小护士立刻激动起来,为大领导据理力争,“要说怨言那肯定有,专家主任们一个个赶上好时候,工作这么多年,职称也有了,名声也有了,房也买了,车也买了,孩子上大学了,没有生活压力,正是滋润的时候,他们才有资格抱怨,好端端地弄这么多规章制度折腾人……像我们呐,要不是凌院长回来,我们得猴年马月才能在北京买上房呀?现在有奖金、有补贴、有加班费,多劳多得,手术室的护士都巴不得晚上多加几台手术才好呢,以前谁肯给你加台呀……我们可是恨不得拿凌院长当菩萨供着。”

 

明楼失笑,“这菩萨脾气可不怎么好。”

 

“不好就不好吧,反正跟我们差着那么多级别,想挨训也轮不着啊,听说主任们经常被训得狗血喷头,不过我们也看不见,在我们面前还挺和蔼可亲的。”

 

“您又欺负我们小护士呢?”正说着李睿带着人晃荡过来,看见明楼在跟人聊天就头皮一阵发麻,这个人的传说他听过不少,本能地觉着医院重大机密已经全部外泄,虽然医院也没有什么重大机密就是了。

 

“李主任日理万机,怎么又来了?”明楼嫌弃。

 

“来给主公请安啊。”李睿苦笑,有点发愁,该撤管了,可不怎么舒服。

 

凌远自己也是专家,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看就李睿就知道他来干什么,盯着他身体直往后缩,紧紧贴着床,求救似的看明楼。

 

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明台五岁时打针都不再这样了。明楼心里想笑,怕惹恼他,拍了拍人,努力安慰,“早晚要遭这个罪,拔了管起码以后鼻子不难受。”

 

凌远紧紧攥着明楼马甲一角,明楼哭笑不得,李睿举着镊子像个残忍的儿科医生,“那麻烦您坐在旁边帮我按住他。”

 

凌远怒目而视。

 

李睿一边说一边靠近,“这事儿吧您要么怪病毒传播来势汹汹,要么怪您自己个儿太鞠躬尽瘁,迁怒于主治医生是没有意义的。”

 

明楼没空听医患双方拌嘴,只谨遵医嘱牢牢按着凌远,感到掌心下的这具肉体猛地绷紧、越来越用力,像要折断,细密绵绵的颤抖下迅速出了一身的汗,病号服湿透了,而令他惊异的是,其实根本不需要按,凌远完全掌控着自己的身体,在极致的难受痛苦下四肢身体一动不动,像被钉在床上,强悍的超出常人的意志力,明楼皱紧了眉头。

 

终于结束,凌远咳的惊天地泣鬼神,明楼牢牢将他肩膀抱在怀里,给他拍背,他近来久不教训明台,父兄之爱泛滥,对凌远难免有点真情实感,眼见他泪眼汪汪咳的可怜,不由也像部分儿科家长,对刽子手恶声恶气,“完事了?还不快滚?”

 

李睿嬉笑着伸出两指在床单上象征性磕了一个,脚底抹油,“主公安心静养,小的告退。”

 

“等等……”凌远在咳嗽中哑着嗓子叫住他,一说话又是一阵咳的惊天动地。

 

李睿急忙刹车,心里泛起不祥预感。

 

凌远在明楼怀里咳了好一会儿,被明楼扶抱着靠回床上,将床头略微摇起一个角度,“念初……出事了?”

 

李睿浑身僵硬,手心出汗,喉咙发干,不敢转身。

 

凌远着急,硬撑着就要坐起,被明楼一把按住,“滚过来。”

 

李睿从善如流,像小学生般低头站在床边,不敢看自家主公。

 

“林大夫怎么了?”明楼替还没法好好说话的病人问道。

 

李睿嗫嚅。

 

“快说,没看已经瞒不住了。”

 

“病人里有一个年轻女孩,是林大夫的老乡,特别害怕,只信任她一个,天天哭,非要拉着她说话不可,前几天林大夫忽然晕倒了,发烧,已经隔离,做了检查,在等化验结果,不知道是感染还是普通的肺炎……”

 

凌远脸色惨白,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明楼的手。

 

他前一段压力巨大,天天拿林念初的留言信箱当树洞,大段大段的抱怨、倾诉、委屈、决心、胡言乱语,却不许她回复,生怕一点点不合适的反馈直接令自己崩溃,念初就老老实实只听不说,但却会在同学群里抽空跟大家交流,偶尔凌远愿意点开了,就能听见她的声音,无论面对多么惨烈的现实,都是乐观温柔的,真好,真好。

 

但自从三天前,语音条却忽然变成了文字,凌远立刻明白出问题了。

 

李睿说完,不敢抬头,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凌远胸口剧烈起伏,抽搐般地呼吸,明楼和李睿担忧地看着他,却都没有上前,看着凌远伸手死死按住眼睛,手背用力地崩出了青筋,他拼命喘息了一会儿,却终于没有发作,而是逐渐平复下来,仍然捂着眼睛,以一种平静到极致的声音吩咐李睿:“一定要加强防护,叮嘱所有医护人员,打好最后的攻坚战,不要因为感染率下降就掉以轻心。”

 

“是。”

 

“做好安抚工作,林大夫一倒肯定会增加惊慌情绪,现在任何一根稻草都有可能压死骆驼,检查结果出来如果不是感染要使劲宣传,如果是飓风,一定要找出感染原因,我认为通过前一阶段的事实应该可以说我们的防护措施是没有问题的,仔细查一查。”

 

“是。”

 

“我之前联系好了心理专家,这批医护人员一旦解除隔离就可以进行心理干预,你想想办法,尽量让他们提前介入,不行就视频、聊天、微信,多措并举吧,一定要关注大家的心理健康。”

 

“是。”

 

“你们……都注意保护好自己。”

 

“是。”

 

凌远嘴巴又开开合合,但剩下的怎么想都是琐事,李睿这段辛苦了,自己一倒,事情太多,千头万绪,这些不该他操心,于是没有再啰嗦。

 

等了一会儿,凌远没有再交代,李睿看明楼一眼,明楼打个手势让他先走了,自己坐在床边,拽过凌远另一只手握住,迅速被死命攥紧。

 

“……我很害怕……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明明、明明就快要结束了……先是冯淼、平安,再是严彬,现在是念初……严彬在发病后期,拒绝所有医护人员进入,在自己身上试验药物,记录数据,给外头的医生做参考……因为我一意孤行要留住小平安,念初才会去急救中心,才会被隔离,小平安没能活下来,念初会不会也走到这一步,一个人,孤零零面对一切……为什么我所关爱的、珍惜的、最最不希望出事的,都偏偏……”

 

明楼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别瞎想,全世界你就总共关心这么几个人,李睿呢?周明呢?韦天舒呢?秦少白呢?程文学呢?不都好好的吗,这感染率才多少,因为你只关注到坏事,就觉得谁谁都出事。林大夫那已经用了最严密的防护措施,她是个专业的细致的医生,再加上你天天耳提面命,肯定不会掉以轻心,应该就是劳累过度生病了,人林大夫都没怎么样呢,你也别自己吓自己。”

 

凌远正要呛声,忽然反应过来,“你对我的朋友圈挺了解啊?”

 

明楼顿了一下,“你躺着,我闲着,还不能找人聊聊天么。”

 

正说话,凌远手机响起来,铃声是他自己的声音,一支婉转深情的歌。

 

“小远……”林念初沙哑的声音小心翼翼。

 

“林大夫?有事吗?现在我又不是你的直管领导,工作任务这么紧张,还有时间打电话拉家常?”凌远嗓子更哑,就这么哑着夹枪带棒。

 

林念初一下没反应上来,真当他质疑自己的工作态度,急的快哭出来,“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而且隔离区给亲戚朋友打电话没有问题,还是你提出要注意大家的身心健康……”

 

凌远快要火冒三丈,“身心健康,你倒是身心健康了吗你!”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我是怕你担心……本来就在生病……”林念初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急忙赔不是。

 

“那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找我了?是要给谁办事儿啊?”

 

“不是,我跟周明说,周明说你肯定能发现了,叫我还是在你生气之前自己老实交代的好,要不然你得更生气了……”

 

“周明怎么管的那么宽呢……这头才跟现女友生死相许你侬我侬,转头就给前妻出主意,他也太风清气正光风霁月身正不怕影子斜了吧?”

 

“周明不是这种人……他……”

 

“是是是,我知道,林大夫周大夫都是心无点尘高尚伟大的白衣天使,就我市侩,就我多心,就我是个小人!”凌远按了电话摔在床头,自己猛喘着气倒下去。

 

明楼在旁边看的深感佩服,明明还胃疼伤口疼嗓子疼的说不了话,跟人吵起架发起脾气来这么有精神,都能长篇大论了,这会儿扔了电话又开始林妹妹状捧着心口咳血。

 

“你是真喜欢林大夫。”

 

“我从十六岁就开始追她,她结婚,又离婚,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也许只是习惯吧,反正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在她心里,从来只有周明,周明再蠢、再木讷、再不解风情、再不爱她,都是个真正正直的好人,哪像我,从来都是个小心眼的小兄弟、好朋友。”

 

凌远又捂住眼睛,明楼看不下去了,扔了块热毛巾在他脸上,让他随便呼噜着擦了两把。

 

凌远躺着,越想越气,最让她生气的不是她瞒着他,也不是周明,而是她竟然真得像对待问责的领导一样跟他解释说明,她应该了解他,他惯常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人,不过是随便找由头发作而已,哪里是真的怀疑她误工偷懒,以往林念初几个要是心情好也就不理他,心情不好就呛他几句,也就过去了,现在竟然认认真真解释起来,在她心里,他是有多不明事理、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明楼听完这番气得凌远忘了嗓子疼的心思,顶着他视线的压力,坚守了一个共产党员的良知,“您要是但凡是个宽宏大度一丁点儿的人,能被这几句话气成这样?”

 

凌远把毛巾砸了过来。

 

“你现在想做点什么?陪你下棋?”明楼小心安抚。

 

凌远冲口而出,“我想听歌。”

 

又迅速扭过头去,看着窗外,自顾自地发呆。

 

前不久,他和周明有了分歧,林念初非要拽着他去和周明一起吃饭,看到周明和谢小禾挽着手出来,难过又松了口气地放过了这顿饭,凌远再一次不甘心地明白,没有周明,在林念初心里,并没有特意或者顺便跟他吃一顿饭的必要,吃饭,本就是以私情协调公事,不过是怕这争执令周明伤了心,只是想跟他解释,让他知道,强权派凌远,也有其它考虑,也尊重理解他的坚持,始终,她死乞白赖地非要他理解自己,还是为了怕他不痛快。

 

最后,林念初受不了他,做出凛然的神态,要给他做饭、炒菜、随便做什么。

 

“我想听你弹琴。”凌远打断她。

 

“弹琴?”林念初一呆,心里十分抗拒,有些不安,这时,却并不知该如何拒绝。 

 

“你弹琴,唱歌,唱罗大佑的童年。”凌远望着窗外,停了好久,嘴角再度挂上讥诮的笑,“只是何苦呢,我明白当你弹那首曲子唱那首歌,所有想起来的,都是从前没心没肺的周明,和那时候的单纯的快乐。”

 

凌远再次想起那段对话,不再有恋爱的苦涩失落,却仍感到一种被丢下的委屈伤心,就像小时候每次隐约感到妈妈并不像对凌岳凌欢那样真心爱他时的委屈,怎么就,全世界的人,都偏爱着别人呢。

 

突然有熟悉又陌生的音乐在耳边响起,真实的不真实,凌远倏然转头,瞠目结舌看着明楼膝上放着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京胡,手指一提,琴弦波动,竟然用二胡演奏出了他手机上林念初的专属铃声,奇诡的古典风格,却依然深情婉转,35536676,66651111……竟然是,罗大佑的童年。

 

TBC

超过十二点了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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