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到爱】此心安处（明楼/凌远，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明楼站在黑暗中，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最后一次穿着橄榄绿的军装，脸上挂着平静的笑意，对自己伸出手，“战斗必胜。”
明楼惊醒，头痛欲裂，冷汗涔涔，从沙发上弹起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身上盖着从天而降的毯子。
“大哥。”凌远听见动静快步跑过来，看他按着额头有些忧虑，“做噩梦了？”
明楼点点头，顾不上说话，耳鸣造成的晕眩像一粒尖锐的细针在脑内戳刺，变成麻木的钝痛，随着神志清醒终于愈演愈烈，终于迟迟演为剧烈的锐痛，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脑壳里来回拉扯撕裂。
“大哥……”
“第二个抽屉，拆一盒阿司匹林。”明楼死死按着太阳穴，闭着眼睛胡乱指了指吧台。
凌远急忙起身，看见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抽屉止疼药，瓶身上一个字都没有，惊在当场，拿了水和药回来，十分犹豫，“您还说我乱用药，这么严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怎么能光吃止疼药？”
明楼没理他，接过阿司匹林吞了下去，将剩下的连瓶扔进要销毁的框子里，过了半晌才苦笑道，“要是医院能看好还用你说？”
处于医生的本能凌远很想问问头疼的原因症状持续时间，但看兄长一副讳莫如深模样，显然并不想多说，于是终究没有开口。心里又觉得微妙的不平衡，为何他管起自己来那么理直气壮，继而叹了口气，他倒是对着谁不曾理直气壮？凌远默默认怂，可也不能放任不管吧，想了想，“我给你按按吧。”
明楼没说话，靠在沙发背上，微仰着头，将喉结暴露。
凌远起身绕到沙发背后，把手搓热，探到明楼颊部，自鬓下上关穴，经丝竹空至阳白、神庭、印堂、头维，拇指汇于百汇，再顺势而下，反复轻按风府、风池，凌远这级别的医生，靠着一双手吃饭，保养甚好，手指纤长柔软，略有薄茧，指节有劲，力道适中，经他一番动作，明楼觉得头皮逐渐发热，紧紧撕扯着的脑仁像被移走了重石般渐趋轻松，不由舒适地长出一口气，凌远跟着微笑起来。
不知怎的竟也被明楼发现，反手上探轻轻握住凌远手腕，拇指在他腕内摩挲，蜻蜓点水一般，反倒惹的人发痒，凌远笑着躲开，没见明楼动作，仍然闭目背对着他，却又极其准确地快他一步，手指微曲，倒向是凌远的腕子迎着撞进来一样。明楼的手比他略大，特别的是手背光滑掌心粗糙，两人手上较劲，来回玩了一通，最终还是凌远认输告终，他抽开手，绕回沙发上坐下，却仍觉得手腕刚被握过的地方隐隐发烫，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颈上微红，“看来是好多了，我以后可以去开个盲人按摩馆。”
“那倒是好，竟有你这样好看的阿炳。”明楼仍闭着眼睛，淡淡打趣，似笑非笑。
“您是说我识人不明？”
“别那么浑身是刺行不行？”明楼终于睁眼，无奈瞥他一眼，“开个玩笑而已。”
凌远不以为然，“你们这些首长说话，哪句不是暗含深意。”
“你手艺真是不错，”明楼中枪，无奈强行转换话题，“不考虑给手买个保险么？”
“有的。”
明楼瞪大了眼睛，这次是真没想到。
凌远微微一笑，其实倒有些不好意思，“上学时导师非要买的。”
“真是慧眼识人。”
凌远挑了挑眉，“要说识人，我看明长官才是真的识人。”
“哪里有招惹到你了？”
“您到底是对凌欢许了什么愿望，最近带着全院护士全线盯人，恨不得把我每顿吃的饭吃的药按克记下来。”凌远不满已久，趁机发作，换的明楼一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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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凌远发作，明楼觉着不是办法，硬逼着他去做了检查，好好用药，又知道这人惯于呕心沥血，不拿自己当回事儿的，决定好好实践领袖思想，大规模发动群众。
借着上次在凌家吃饭，偷了个空对凌欢招招手。小丫头对能说服自己母亲的人崇拜的厉害，连蹦带跳过来献殷勤。
明楼从西装内袋掏出两张票，凌欢迷迷糊糊接在手里，扫了一眼立刻尖叫出来。
明楼将食指竖在唇上，小丫头立刻消声，手舞足蹈无声尖叫，“Big Bang——”
难怪，本命韩国演唱会最最好的位置。
凌欢还在不可置信地发呆，明楼忽然伸手将票从她手里抽了出来，小丫头立刻丢了肉骨头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看着明楼。
“帮我做一件事，才是你的。”明楼微笑着偏了偏头。
小狗连连点头，根本不问什么事。
“你哥的胃不好你也知道，最近倒是开了药，但他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你帮我盯着点。”
凌欢立刻苦了脸，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自己的亲哥哥是“帮”别人盯着，“我哪有这能耐，他是我大BOSS啊。”
“给你把尚方宝剑，”明楼笑了笑，无端的令人信服，“他要不听，就说是我说的。”
“得令！”
“你们院的医生护士都招呼一下，抓到有奖，”明楼用下巴点点手里的票，两指夹着递过去，“比这水平只高不低。”
凌欢迅速认清形势，站稳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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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远无语，“这小草包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小丫头关心你。”明楼得意洋洋，“亲人有时候的确是负累，但有时候嘛还是很好用的。”
“您敢在大姐面前说说负累试试？”
明楼只是笑，故作讨好地亲手替他斟了一杯普洱，“我挨了骂，凌院长又有什么好处呢？”
凌远也拿乔起来，姿容傲慢挑衅，“看长官倒霉，本就是一件乐事。”
“小没良心的。”
凌远跟着笑了一会儿，忽然感慨道：“你上次跟我说，做改革的人，要铁石心肠，六亲不认，往往是要将身边人伤个遍，顺道自损八千的，我看你自己倒是很重情的人。”
明楼一愣，“少有人如此说我。”
凌远也愣，自他认得明楼以来，处处能感受到这位兄长的重情重义，就算谈起牺牲舍得语气平淡，也能觉出其中惨烈痛楚，难道竟有人不这样以为吗？
像是看出他所思所想，明楼自嘲地笑了笑，“‘心思缜密，冷酷狠绝’，是大多数人的公认吧。”
“无论如何，亲人总不至于误解。”
明楼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愚蠢。”
凌远挑起眼皮，简单粗暴。
惹得明楼朗声大笑起来。
凌远看他这样稳重的人难得笑的开怀，惊异之下也觉得心情跟着疏朗起来，“其实我觉得大姐说得对，你就是觉得全家全国全世界就你最聪明、最有本事，你心里谁也瞧不起。傲慢才是你不至于自伤的原因。就算所有人都误解你，你也心中自得其乐，觉得是他们太愚蠢，举世皆醉你独醒。对不对？”
明楼这下真被逗乐了，“别的不敢说，我看在傲慢这点上，凌大院长并没有什么谦逊的资格吧？”
“有兄在前，小弟不敢掠美。”
凌远握拳撑着脑袋，侧脸看了明楼一会儿，忽然沉静下来，“我现在做的事，周围人也吃够了苦头，将来若是不小心……大哥也尽管只当我蠢就是。”
明楼瞅了瞅他，忽地一笑，满不在乎，“不用担心，你伤不到我。”
“只要别被我伤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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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够矫情的。”凌远想了一会儿，“你明天不是还要主持会议，不早点休息在这一个人喝红酒，挺有情趣。”
“故人忌日。”明楼微笑着站起来，将凌远推来的茶喝掉，伸伸懒腰。“对了，我前几天遇到许乐风了。”
凌远神色一紧。
“知情识趣，没来烦我。”明楼安慰他，“不过他后继无人，我看是不会彻底撒手，建议你还是找个机会直面他，解开心结，顺便也放下期待。”
“我并没有期待过。”
明楼笑了笑，不以为然，他不接话叫凌远无法驳斥，生生被堵回去，倒像默认一样。实际上，他的潜意识里对于这个父亲是否有过期待，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此人明断果决，不可小觑。有这样的丈夫和父亲是个悲剧，但作为同事、或者上级，却是十分幸运的。”
“你俩隶属上下级，打交道是免不了的，既然不愿意认他做父亲，索性就彻底忘了这层关系，以后不妨就将他当作上级领导来看，或许有不同见解，说不定倒是另一条出路。”
明楼所说，凌远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认识明楼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于重视明楼意见，对明楼说的话无论是否理解接受，都愿意多想一想再做决定。
凌远忽然发觉自己对于许乐风已经以往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只是十分感慨，“真是造化弄人，想做父母的做不了父母，做了父母的却不愿做父母。”
“怎么了？”
“我上次说的李睿大哥还记得吗？他未婚妻可能无法生育，他爸妈为这个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小两口正发愁呢。”
单身汉明楼表情茫然，“收养一个不就得了？”
凌远哀叹，“捡孩子上瘾啊您？”
“你可真是本事，怎么连人家不能生育都知道？”
“他来我们医院检查的呀，八卦传的多快您还不知道？”
真是小肚鸡肠，明楼知道他还在抱怨小护士们多嘴，不由笑了起来。
TBC
增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