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第九_ 《一粥》_无聊的闲谈
(谁之前说一定要写到39篇的,忽然发现超过了!加上番外四十二了!是不是可以不写了!!)
凌远穿着居家格子裤,抱着抱枕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的明楼。
明楼对着一锅水,还有案台上的米,如临大敌,紧张的手不知道要放哪里。
“少许是多少?适量又是多少?为什么不能用克数说?赛先生都不要了!”明楼满头大汗,近乎崩溃地发脾气。
凌远将笑声吞了下去,“你在金三角热带雨林到底是怎么过的?”
“那能一样吗?!”
说到生存技能,明楼绝对是超一流的,他能在任何不可能的环境蒸馏出水来,能就地取材填饱肚子,蛇是一流的,田鼠也很不错,蛆的口感稍差一些,甲壳虫和蚂蚁没什么分量,除非别无选择才会当正餐。
可在厨房里做出一顿正儿八经的饭就是另一回事了。
再怎么将养,凌远早上起来肠胃总会有点不舒服,看着他习惯地抱着抱枕压着上腹部,脸上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明楼不知怎么忽然有所觉悟,觉着作为伴侣,别的不会,怎么着也得能熬出一碗白粥吧,听凌老爷子说这祖宗犯病时就喝得下这个。
于是凌远心惊肉跳地让出了厨房。
好在是白粥。
白粥而已。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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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不要低估人的主观能动性。
凌远拧紧眉头艰难地将勺子里的“东西”吞咽下去。
他根本无法想象,究竟要怎么样的方法步骤才能让一碗“粥”难喝到这个地步。
凌远闭气,抬头,看看满怀期待的明楼,又低下头继续搅粥。
门铃及时解救了他,明诚提着一箱山竹站在门外。
凌远顿时像沦陷区百姓见了八路军一样一把将人扯了进来,热情的让明诚有些发懵,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在了桌边,凌远已经盛了一碗粥放在面前,非常积极地推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太有口福了,你大哥亲手熬的粥!快尝尝!”
明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粥,又看看那两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凌远用飓风时发表演讲的表情热情洋溢地鼓励他。
明诚凝肃深沉地搅了几下,已一种冲锋陷阵的魄力舀起一勺猛然塞进嘴里。
然后整个喷了出来。
凌远默默抽了半包纸巾递给他,又用剩下半包替黑着脸的明楼擦衣服。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警惕池鱼之殃。尽可能地转移话题,“这么晚了跑过来?”
“大姐让拿点水果过来,新鲜的。”阿诚虎着脸,对阿兄的怒目全当没看见,继续一勺一勺搅和着稀饭。凌远今日真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虽然知道阿诚从不浪费粮食的习惯,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面无表情把一整碗粥喝完,虽然也横扫了百分之七十的菜。
兄弟的事上还是明楼更敏锐一些,他放下筷子,看着阿诚风卷残云,看似随意地问道,“警官家属做的怎么样?”
“挺好的啊。一周看一次电影,两天吃一次晚餐,从法国餐厅到警局门口的炸酱面按排班表循环,六一节送玫瑰,情人节送四驱车,圣诞节抓圣诞老人,该过的一个不落,哦,还有,三天做一次爱,大多数在床上……”
“停,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小部分在哪。”明楼翻了个白眼,把远处两盘菜给他换过来。
“总而言之,非常好,没什么不好。我们交往这段时间,已经出去旅行过两次,一次南边一次北边,轮流驾车,共同商定计划,有争议时协商解决,解决不了就猜拳,没有相互不能容忍的恶习,我不抽烟喝酒,他抽烟喝酒,都会加班,他多一些我少一些,基本不做饭,厨艺水平我5他2,一起逛商场买衣服,款式差别很大,但品味彼此接受,内裤尺寸规格差不多,可以互穿,性生活非常和谐,避孕套一般我买,偶尔他买,口味都正常,没有特殊癖好,互相见过家长了,家里没有意见……”
“诶诶你什么时候带回家过?”
“你不是见过了吗。”阿诚理直气壮。
明楼和凌远对视一眼,都从他越来越快的语速里听出些无可救药的绝望来,凌远使了个眼色退席,“你俩聊着,我还有文件没看完。”
毕竟他们兄弟亲密,有些话说着方便一些。
就剩他们两人,明楼推开眼前的碗(他自己一口都没喝),望着阿诚推心置腹,“怎么了这是,前一阵不还好好的吗?”
“没什么。”阿诚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儿下来,闷闷的。
“跟大哥说说,你的心思手段我还不知道吗,能让你为难,那肯定不是一般的事,不跟我说,还找谁说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集思广益嘛。”
“……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阿诚眉眼耷拉下来,“哪哪都挺好,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我也说不出来,但就是不对。”
“总觉着我俩之间,不管做多少次,玩多少次,总隔着点什么,不像你跟远哥,不说话也老夫老妻似的。”
“说谁老?”明楼抬手轻轻在他脖子上呼了一下。
阿诚不服气地揉着脖子,手臂交握在桌上,拿下巴压着。
“他人即地狱,难免的。”明楼点点头,表示理解,继续关心,“你什么时候觉得有隔?”
“比如那天,我说要加班做报表,但实际上我是跟下一个项目的解除对象吃饭,结果那天熏染跟着李局长也在那家酒店见朋友,我看见他,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没什么差别,回去后他说加班辛苦了,抱着我亲了亲,我说还好,习惯了,那天晚上是我们三天一次的性爱之夜,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不仅仅是这样吧?”
“是,不止因为这个,可我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你知道的,你只是不肯去想而已。”明楼叹了口气,“所有人都是这么过的。”
明诚忽然委顿下来,两人不再对视,各自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低声挤出一句话来,“可我不想他这么过。”
明楼看着他,心里再次涌上犹疑和不舍来,不知当时通过他的考核究竟是不是对的,当然,从国家和组织层面考虑,招揽一个优秀的人才没什么可犹豫的,但作为兄长,眼看着一手养大的孩子跟着自己的脚印,一步步踏上这条黑暗的道路,以后再也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阳光下,做个清白诚实的人,总是忍不住难过的。
阿诚不是谢小禾,李熏然也不是周明。他们还这么年轻,没有经历过生活和感情的摧折,却要永远生活在谎言和伪装中。不止阿诚,还有骑云、曼丽、曼春,这对他们,和他们未来的另一半,都是残酷的。
可是别无选择。
“你觉得这对他不公平,是吗?”
阿诚垂下目光。
“别太浪漫主义,正常的伴侣也不总是诚实的。说不定你跟他们比起来还更坦诚一些,”明楼拍了拍他,“你只是隐瞒了工作的小事而已。”
“当年看《真实的谎言》,觉得做个隐瞒身份的特工、电话打到办公室都有专业伪装真是太酷了,现在才明白爱人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要放弃他吗?”
“不。”阿诚倏地抬头盯着他,目光炯烈,坚定极了。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
“……我看你俩就挺好的。”
明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书房,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吧,下次找个案子,把他们分局牵扯进来,把那小子列入知情范围,你就可以老实交代了。”
阿诚眼睛一亮。
“不过这么一来,一嘛是案子就有不确定性,有不确定性就有风险,二来从此以后,他就跟你一样,要用生命坚守,从此背负着秘密前行,只能越来越背离光明,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或许到那时,他就变成了明诚,而不是今天的李熏然了。”
阿诚怔怔地看着他。
“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手头还是有几个大案子的。”
凌远估摸着外面谈的差不多了,端着杯子走出来,明楼顺势起身走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凉凉的,瞥了他一眼,玻璃杯接了热水塞给他,又坐了回去。
看看满目残骸,凌远无语,“你俩谁洗碗?”
“他洗!”
“他洗!”
“长本事了啊?”明楼瞪眼。
“我现在是客人,有让客人洗碗的吗!”阿诚嘟囔。
“倒是挺会给自己定性,那是谁趁我不在拿了我拉丁文的《荷马史诗》,还给弄破了?”
“……又不是故意的。”
“打你我!”
看着一追一躲跑远了的两人,凌远十分无奈,“到底谁洗碗?”
“他洗!”
“他洗!”
END
增补: